助力文明互鉴，一位大学外语教师的情怀

早在2014年，习近平主席在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总部发表演讲时就提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

作为“十三五”国家重点出版物出版规划项目、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文明比较研究中心组织编写的“青少年世界文明教育文库” 之一种，《美利坚文明一图片里的故事》既从纵向的历史脉络，又在横向的经济、文化、政治、人文层面探讨了美国文明产生和演变的过程以及自身的特点。

作者秦文华系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她认为，英语教学，不止于语言技能，还应引领学生理解文化历史、助力文明互鉴。本报记者就此对她作了访谈，并请她给我们的家长提供一些建议。

2018年9月，秦文华在英国约克郡。

从中学教师到博士后

现代家庭报：您能谈谈您的个人经历吗？

秦文华：1991年，从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毕业后，我当了八年中学教师，1997年被学校选拔到南师大进修研究生学历。工作数年后回到母校的感受与当大学生时有很大的不同。在中学工作，每天督促自己的学生认真学习，我就产生了自己要学的愿望。老实说，这是人生第一次自主选择、而不是家长和周围环境促我读书。当然我后来干脆辞职考研，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和当时就职学校的理解和放行。

我一直对翻译很感兴趣，在当中学教师时就订阅《中国翻译》，并时时自己练手做译文实践，所以考研的时候就选择了翻译专业。说起来，脱离大学校园已有八年，我开始备考时心里没底，也不是很自信。至今，我也还记得自己对考不上的担忧、复习到深更半夜的场景。

等到考上并双向选择导师的时候，才知道我想求教的硕士生导师吕俊教授原本名额已满。吕老师之所以多收了我一个，是我的一篇文章打动了他。这篇文章后来被二级权威刊物录用。硕士期间写的另一篇文章，我鼓起勇气投给了当时连我们南师外国语学院教授都不易发表的一级权威期刊。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寄出文稿的第39天，我收到了邮局递来的用稿通知——那会儿还没盛行用电子邮箱，去稿、来信都是纸质，我倒是记不清寄出的是手写稿还是打印版了。这事在我们外院师生中引发了不小的反响。

总的来说，辞职读书是我自主自发的选择，加之年岁偏大、生活稳定，我一直学得比较投入。当时南师大还没有博士学位点，临近硕士毕业，吕老师亲自带着我前往南京大学，向他的老朋友、我后来的博士生导师张柏然教授推荐了我。硕、博求学之路幸运也幸福。

三年后我完成了博士学业。感谢当时的老院长张杰教授，我得以回到母校，继而与当时外院的特聘教授、美国文明史大家钱满素老师有了进一步的接触。跟着钱老师开启博士后研究的契机说偶然其实也是必然。当初考大学填志愿的时候本想填报历史专业，但当时有个政策，如果报考英语专业，总分可以降5分。我为了让在姜堰中学文科班成绩一般的自己能考上南师大，就改投了英语专业。当时的家长和学生填志愿都比较懵懂，现在看来我是糊里糊涂或是歪打正着考上了南师大外语系，毕竟高中时我的英语也没有特别拔尖，所幸高考英语单科达到了要求的85分以上。没想到20年之后，外语与历史就这么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成为我的学术追求——经由语言去理解那个语言世界的文化与历史，并将中美文化交流、中西文明互鉴作为自己读书、思考、教学、科研的主要方向。

现代家庭报：从中学教师到大学教师，有哪些变化？

秦文华：首先是教学对象不一样了；其次教学的紧张度和压力也不一样了；再有，我个人认为教学目标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中学有升学率要求，老师是要帮助学生在追求考分上使劲。大学没有这种升学与考分的压力。我个人认为，外语学习者和教学者，比一般人多掌握一门外语，可以多一个途径获取信息、学习知识。而大学教育的目标之一，则是要形成自身的思考力，学会独立判断和批判性思维，使我们自己、我们的学生不但有独立能力、养活自己、服务社会，而且还要成为有责任感和使命感的中国人，如果再寻求更高的目标的话，那就是成为有智慧、有德行、有灵性的人，从而促进个体全方位的进步，如此，由个体组成的群体才会共同进步。

任中学英语教师时的秦文华。

学一门外语也是习得不同的思维和生活方式

现代家庭报：您在后来的大学教师生涯中，有没有确立新的教学目标？

秦文华：是的，成为大学老师，这是一个身份的小变化，毕竟也还是继续站讲台。但这个变化的确是建立在“多读书、读好书”的基础上。入职高校后，“传道授业解惑”这个意味就变得更加切实可行了。

首先，我自己并未止于之前的教学经验和学位收获，而是进一步拓展了学术视野。经由博士后流动站这个平台，我跟着来自中国社科院的钱满素老师详细研读了美国文明史。我们常说，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而文明或许可以被看成是文化的某种高级形态。“读史使人明智”，这点我个人深以为然。我们可以通过外语这个工具研究语言规律、文学原理以及教学法、符号学等理论，也可以思考并比较不同文明之间的异与同，而实现文明互鉴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人文基础。作为一名大学外语教师，将自己的读书思考之所得与学生分享，这是责任，也是乐趣。大学生不同于中学生，因此老师除了教给学生语言文化知识，也要帮助学生提高智识水准，知晓常识，尊重逻辑，遵循理性。往前看要反思历史，往后看要放眼未来，同时还要有关注公共事务、心系社会福祉的意识和情怀，而这些也包含在人文教育的要旨之内，正所谓“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现代家庭报：您对大学生的外语教学有什么体会？

秦文华：基于我个人的经验，我感觉大学生的外语教学不应仅仅止于语言技能的学习，还需要进行更为深入的文化比较研究。习近平主席在2014年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总部发表的演讲中就提出“文明因交流而多彩，文明因互鉴而丰富”，外语系的学生应当从中得到特别的鼓舞。借助于多学一门外语的优势，我们的学生可以通过语言了解该语言所承载的文化，理解并分析外语世界中人的思维和生活方式以及其间的渊源关系和发展趋势，在尽量知己知彼的前提下，做好中外文化交流的中间人，为架接各国人民友谊的桥梁多做思考、多作贡献。当然老师要给学生一杯水的知识，就必须得自己积累一缸水，如此才能在一定的高度、广度和深度给予学生引领和指导。无论是更高的教学目标还是具体的教学内容，老师都要具备一定的远见和洞察力，才能在教学中贯彻二十四个字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帮助学生理解文化历史、助力文明互鉴。

现代家庭报：您能举例说说您的教学目标实施效果吗？

秦文华：我教的课程，面向本科生和研究生。除了课堂授课，也会带毕业论文，其间不乏给我留下印象的学生。有的本科毕业论文获得优秀奖，也有本科或研究生参加翻译比赛得奖；还有毕业多年后写信回忆我不经意间说的话、做的事带给他们的感动和受益；也有心生困惑找我聊过之后茅塞顿开的；还有硕士毕业就以优秀的学术能力继续博士学业的。

不过，今天我想举普通研究生的例子。

这也可以从更大的视野谈起。习近平主席早就提出，生态文明思想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我们的外语教学与研究又如何与这个重要命题联系起来呢？进入21世纪，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越来越成为政经界以及学术领域的重大关切，毕竟生态环境关系着人类未来的兴衰。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外语研习者在这方面可以做一些思考和努力。我获益于我的博士后指导老师的启发，在十年前研读了美国环保史相关资料，博士后研究也是以这个为主要研究方向。而我自己带学生，个性使然，加之沿袭了我历任导师对我的教授方式，一般尊重学生本人的学术兴趣和能力，让他们自己选择能做和想做的题目。当然也会遇到对研究目标茫然的学生。这种情况下，我会提议几个研究方向。果然，我带的硕士生中就有几个对资源保护和生态文明产生了兴趣。外语专业内的选题，如果是外国文学方向的话，一直是以虚构类作品为研究对象，而我则帮学生打开了非虚构环境书写研究的思路和通道。这在外语类论文中可能偏离了传统路径，但也不失为新文科背景下跨学科研究的一种尝试吧！在我看来，这些学生，无论是研究利奥波德《沙乡年鉴》中的土地伦理思想，还是探析约翰·缪尔的自然文本，以及关注《人类星球》《全球变暖历程：生态足迹》等生态文明类文本的译介，都经历了从语言到思维乃至生活方式的变化。就我所观察到的，学生们做了这类题材后，就会渐渐地反思资源保护和生态文明的内在含义，并开启了身体力行的环保主义者历程。我觉得这点令人欣慰，也是可喜的教学成果。

人和人、人和他者、人类与自然之间有一个关键词：尊重

现代家庭报：您能从自己教书育人的角度对我们的家长和学生说几句话吗？

秦文华：我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教的学生自然不少；与此同时，我也会与一些家长、包括周围当家长的亲朋好友有接触与交流。这几年，无论是外部原因，还是内在因素，或是国际环境以及疫情的影响，各行各业都流行且无可奈何地面临着一个“卷”字。这里面值得研究和思考的东西当然非常多，也需要深入到根子上去探究，涉及纵深的和横向的很多对比与反思。我这里想从“尊重”这个角度来回应这个问题。

刚才我们谈到生态文明话题，其实还蕴含着人与自然关系的新思考，那就是人类要放下主宰者的心态和地位，以合理尊重大自然而非任意索取的姿态重新调整人类与自然的关系。而这一理念同样适用于家长与孩子之间。家长固然给予了子女生命，并在孩子尚未成年之前承担养育孩子、让孩子接受教育的义务和责任，但这并不代表家长可以主宰孩子的一切。

我想说的是，即便家长自己认为付出很多，也要提醒自己，孩子是独立的个体，有不同的先天条件、个体差异、各自能发挥的优势和不得不接受的弱项。家长首先要尊重这一现实，同时发自内心接受孩子是他自己——或许很突出，或许很普通——但每个个体有自己的权利和空间。当然，家长作为成年人，给予引导、支持与督促也是必不可少的，但一定要正视孩子自身的情况，尊重孩子的个体特征，将对孩子的期待值维持在恰当的范围。同时，家长在价值观和行为规范等方面的言传身教也很重要。另一方面，培养学生的责任心——对自己、对学业、对社会的责任心——需要家长的用心付出。此外，专注度、意志力、吃苦精神、心态和心理素质以及热爱读书习惯的培养，也取决于家长和学校的关注与投入。

秦文华在美国逛书店所见，右上角️英文：“无书之屋就好像是无意义之人生。”

当然，学生的主要职责是学习，如何在学业与玩乐之间做取舍，如何处理好家人、师生、同学、亲友乃至与陌生人的关系，有赖于学生个体与整个社会群体的共同努力。家长尊重作为独立个体的孩子，学生尊重家长的付出，并为自己的职责以及未来进入社会而努力。如果“尊重”不仅仅流于词汇学色彩，而能渗透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那我相信我们这个群体、我们这个社会会变得更美好。

（现代家庭报 左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