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她们，曾经这样战斗过

坑道外轰炸声此起彼伏，子弹从头顶飞过。文艺兵们以坑道为战场，唱英雄、演英雄，用一首首战歌和一个个节目，鼓舞军心士气。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志愿军将士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无所畏惧，浴血奋战，铸就不朽丰碑。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70年前的战争硝烟散去，本期“96466故事苏州”栏目，我们走近在苏志愿军老兵王化珍，走近我们身边“最可爱的人”，听她讲述战斗故事，再唱英雄赞歌。

参军报国，成为“年龄最小”女兵

1949年12月，不满14岁的王化珍在四川广安县女子中学读书。看到学校附近驻扎着解放军部队，其中文工队的女战士经常到学校教学生唱歌跳舞扭秧歌。看那些女兵个个英姿飒爽，充满朝气和活力，她就憧憬着有朝一日也能成为文艺兵。

后来部队到学校征兵，要求年满16岁。为实现参军报国的理想，王化珍瞒着家人，对外声称自己16岁，如愿以偿地穿上了军装，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步兵149师的一名战士。

入伍后，王化珍先在师教导队参加了五个月集训。朝鲜战争爆发后，部队奉命移防北上，她跟随队伍登上一列“闷罐”火车。经过几个昼夜走走停停，他们终于来到了中朝边境鸭绿江边丹东附近的一个村庄休整待命。这一年，王化珍15岁，成为该师年龄最小的入朝女兵。

初入朝鲜，王化珍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行军路上，没有一个完整的村庄，到处都是残垣断壁。志愿军战士每天早晨5点钟就开拔，趁天还没亮就上山，在山里一直待到晚上。有时候，锅里的粥还没熟，敌人的飞机就来了，战士们得立刻把柴火浇灭。一天下来，甚至没有一口水喝。由于战争，当地老百姓两三年都不能下地种庄稼，只能到树林子里去刮树皮吃。王化珍所在的部队粮食供应同样紧缺，时常吃不上饭，战友们随身带着从国内背过来的干粮，装在小包里系在身上。

十五六岁正是身体发育期，可是在朝鲜挨饿受冻是家常便饭。王化珍说，那时每人每天只有两块压缩饼干，如不严加控制，饼干很快就会吃完，那样不仅是饿一天肚子的问题，还有可能在战争困难时期付出生命代价，所以吃饼干必须获得批准。

入朝参战的第二年，战斗依然非常激烈，敌人的飞机频繁地在我军阵地上狂轰滥炸。文工队的8名女兵白天只能蹲在防空洞里，有时一蹲就是一天。为避开敌机轰炸，部队转移阵地一般选择夜行军。一次，部队沿着崎岖的山路转移，整整走了一夜。途中，为鼓舞指战员的士气，文工队不时停下来，不顾疲劳边打快板边鼓劲：同志们，吃了我的梨膏糖，作战行军有力量！同志们，别泄气，前面就到宿营地！

在文工队女兵清脆而令人振奋的快板声中，志愿军战士忘却了疲劳，打起精神，继续赶路。

苦中作乐，他们是最可爱的人

王化珍说，志愿军文工队女兵的背包比男兵们轻不了多少，里面有大家的洗漱用品、演出道具等，虽然不带枪，但必须带上镐和锹。除了唱歌为将士们鼓劲加油，一到阵地，她们也要挖掩体和防空洞。朝鲜的冬季土壤上冻，地面还覆盖着冰雪和枯木。开始她们没有经验力气也小，一镐下去冻土上只留下个浅浅的白点，挖半天也挖不出多大的坑。后来她们向有经验的老兵请教，挖掩体时先找弹坑或废弃的掩体，经过修整很快就可以使用了。

尽管天寒地冻，但志愿军战士如猛虎下山，把敌人打得措手不及。战争总是残酷的，一次次的捷报，伴随的是许多战士的光荣负伤，甚至英勇牺牲。从前线下来、被送到医疗所的战士们，大多是20多岁的青年，有的伤残较为严重，失去了手脚。志愿军女兵悉心照顾这些伤残战士，为他们包扎伤口，帮助他们擦脸穿衣。“同志们，不要哭，想想红军两万五！”王化珍和姐妹们打着快板，给战士们唱歌跳舞，为他们的心灵带去慰藉。

“到一线去，到战壕去，到火热的战士生活中去。”这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广大文艺工作者的一句口号。文艺兵既是宣传员，又是战斗员。当战斗打响，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去前线慰问演出，为战士们唱响战歌，鼓舞士气。

彼时，坑道是志愿军的主要生活场所，很多文艺活动在坑道中开展。坑道环境狭小，文工队员们经常是三五人一组，利用战斗间隙为战士们表演，节目大多短小精悍，有歌曲、快板、演奏乐器等。

战争时期，兵员主要充实到一线作战部队，要求机关人员非常精干。文工队员都必须“一专、三会、八能”，至少会一样乐器，会说相声，会演戏，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能为官兵演出。朝鲜的冬天非常寒冷，特别是穿着单薄的服装演出时，常常令人禁不住直打寒颤。

一次，王化珍因为为志愿军连队官兵演出舞蹈时十分投入，临时搭建的舞台表面事先没有铺垫平整，一不小心把脚给扭伤了。但当她见到台下的战友观看演出是那样的全神贯注，就坚持忍住疼痛，将舞蹈完整地跳完。听到台下战友们爆发出的阵阵热烈掌声与喝彩，她感到自己付出的疼痛“代价”是值得的。

“条件尽管艰苦，可是部队大家庭让我感到了温暖。”王化珍说，当时自己才十五六岁，因营养不良身材瘦小，加上连日演出体力不支。行军时，有的首长看到了不忍心，就跳下马，让勤务员把她们扶到马上送一程。王化珍感慨：他们都是最可爱的人，都像自己的兄长、家长。

朝鲜战场上，王化珍被将士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感染着，更加努力地演出。她回忆，1953年4月军部开会，没多久敌人派飞机来轰炸。副军长蔡正国指挥大家有序撤离，自己却留下坚守，最后英勇牺牲。

“他原本可以先撤退，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体现了志愿军将士的责任与担当！”时隔70年，王化珍回忆这一幕依然情绪激动，难掩悲痛之情，“现在的美好日子，都是那些战友用生命换来的，我们要加倍珍惜幸福生活。”

和平年代，幸福生活来之不易

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志愿军的主要任务是帮助当地老百姓恢复家园。朝鲜人民的房子被敌人炸毁了，志愿军战士和朝鲜百姓一起到森林里砍树，把木材运到村里，给老百姓搭屋造房。王化珍说，砍树是男同志的活，女同志负责运输，在路上帮忙搭把手，把树一直抬到河边，大家动手把树两两捆绑在一起扎成木筏，人站到木筏上顺水漂到下游的村庄。回忆起当时热火朝天的一幕幕，王化珍至今十分感动。

1955年春，部队完成了抗美援朝作战任务，班师回到了阔别四年多的祖国怀抱。也正是在这一年的“五一”国际劳动节，王化珍和先生杨奎举行了简朴的婚礼。后来，夫妻俩先后在辽宁、四川等地工作，相濡以沫十分珍爱经过战争洗礼的军中情缘。

1982年，参加过孟良崮、淮海、渡江等多场战役及抗美援朝战争的杨奎，作为苏州军分区第二干休所正师职干部光荣离休。调入苏州市食品公司的王化珍，也于1991年开始了退休生活。如今，尽管已是88岁高龄，王化珍依旧保持着军人风采，她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满头银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与人对谈时精神矍铄。

王化珍说，尽管过去70年，祖国和人民始终没有忘记志愿军老战士。平时不仅有儿孙来探望，干休所也经常派人嘘寒问暖。不久前，姑苏区金阊街道环秀社区退役军人服务站联合环秀社区团支部的志愿者，还特意来到老人家中，给她送来了蔬菜、大米等物品。在现场，王化珍还给大家唱起了志愿军军歌。

电影《长津湖》上映后，在苏州市委宣传部及苏州军分区的组织下，王化珍和在抗美援朝作战中击落四架美军战机的苏州干休五所空军一等功臣施光礼、苏州干休三所的长津湖战役亲历老兵于芝林，与苏州大学纺织与服装工程学院大学生和金阊教育集团八一小学少先队员一起来到电影院，共同观看了这部爱国影片。往事何堪说，征衫血泪斑。影片中的一幕幕触动了无数观众的内心，也“看哭”了志愿军老战士。“保家卫国，没有国家哪有我们的家呢？志愿军战士真勇敢。”王化珍感慨地说。

2022年2月6日，中国女足上演逆转绝杀奇迹，时隔16年再次夺得亚洲杯冠军，载誉而归的“铿锵玫瑰”们抵达苏州太湖之滨酒店。女足姑娘载誉归来，全国人民为之喜悦。王化珍老人得知女足夺冠后十分高兴，举着一面“女中豪杰 民族英雄”的锦旗，坚持到现场亲自迎接英雄凯旋。她表示：“我们当年保家卫国，现在她们为国争光，我们要向他们致敬。”

在老人家中，王化珍特意拿出了一枚抗美援朝70周年纪念章，郑重地挂戴起来。抚摸着奖章上的志愿军战士形象、和平鸽、金达莱花，老人动情地说：“和平年代多好啊！当年我们用一首首战歌和一个个节目，唱英雄、演英雄。可战争毕竟是残酷的，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