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正安：以技为体 以艺为用——对杂技精品创作的一点思考

19世纪60年代，中国学术界有体用之争，百年后的今天当我们回首这段历史时可以发现，这一学术争端至今乃闪烁着思想、智慧和理性之光，这是在强势西方文化的入侵下，在两种文化激烈地碰撞、比较和选择下，中国学人对中华文化出路的担忧、探索和期盼。从最初争论的问题开端来看，不管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还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或者持调和论者，显然是有偏颇的。因为，最初的东西之争其核心是现代和传统之争，而争论的内容是中国面对现代科学的态度之争，所以，看清这个核心从今天的视野来看，其体、用是不存在的，因为现代科学没有在中国发生，这是事实，是国力强大之本；而辉煌灿烂的中华文化是世界文化的瑰宝、是我们赖以存在的基础、是值得骄傲的，这又是我们生存之本。所以，在这个前提下是不存在体用的问题，应该是各自为体又各自为用，我认为这才是百年来历史给我们的启示和实践经验。不过，体用之争相对于东西方两大文化之间未必能成立，但是，如果是对一种文化之间的不同性质、审美类型的研究、阐述，从而推动其发展而提升，我认为体用之分、之别的探讨还是存在和必要的，更是有价值的。这不仅是历史文化发展规律的呈现，也是文艺发展的基本规律。中国几乎所有的文化类别、审美现象均符合这一规律，如书画、戏曲、舞蹈、音乐，包括现代兴起的影视、摄影等，都存在着体和用的关系。

我们这里所说的体和用，是指既要在本专业中保持各自的审美特质，区别于不同的艺术门类的专业特征，是为体；同时，又要广泛地吸收本专业以外的素养以丰富、提升自己，以便走向广大、深邃，是为用，同样，作为一门古老的杂技艺术也必须遵循这样的规律，才能得到不断地发展和提高。之所以提出体用问题，是因为在杂技艺术化的过程中，有体用之乱、体用不清甚至体用颠倒的倾向，所以有必要作深入地探讨。

杂技之体

杂技有着2000多年的历史，具有极为独特的中华文化形式和精神标识，她产生于民间、草根，有着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广泛的接受度，她之所以生生不息、受到广大群众的喜爱，是因为有着非常独特的专业特征，这个特质就是不仅杂，种类繁多，而且技，对技巧、力量和速度有着的惊人展现，有的甚至已经达到了人体的极限，从而受到人们的敬佩、赞叹和尊敬。如传统杂技项目《皮条》《转圈》《顶碗》《走钢丝》等，是高超的技术和强大力量的展现，是天才和后天勤学苦练的完美结合。虽然，各种艺术都建立在技术的基础之上，但是唯有杂技其技术性要求更强、技术特点更为突出，可以说她有着超乎寻常的技术追求，才得到世人的认可、深受百姓的喜爱，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我们注意到在文联系统的12个艺术门类中，如戏剧、电影、音乐、美术、曲艺、舞蹈、民间文艺、摄影、书法、杂技、电视、文艺评论家协会，唯有杂技还保留着“技”的专业名称，有的杂技项目直呼为技，如口技、车技等等，这说明其原发性以技术为起点的痕迹一直没有改变。与其他艺术门类相比，高难度动作和独特的技巧，仍然是杂技吸引观众的关键，是杂技建立本专业的最基本特征。所以，以技为核心、以技为本、以技为基础，是杂技保持专业独立和发展的基本思想，是杂技精品创作的立身之本。

杂技节目《双人皮条》

杂技之用

杂技的历史非常悠久，但作为现代艺术的杂技时间并不长，新中国以来杂技界不断地探索、实践，使杂技从传统单项的杂技项目，发展成杂技节目以及杂技剧目，从原来单项表演发展成一个综合的活动，有策划、编导、创意，有故事情节和声光电现代辅助设备和手段，等等这些外在的辅助功能我们均称之为用。这个“用”是在人体动作、技巧之外，有助于表演、展示以及发展的外在手段，是杂技由技走向现代艺术的重要表达方式。显然，由技到艺的发展方向和理念是符合中国传统艺术发展规律的，是与时俱进的思想，也是杂技走向现代、大众，走向更广阔空间的必由之路。目前，在杂技走向艺术化即杂技剧方面不管是江苏，还是全国的杂技界都有不俗的成绩，如《花木兰》《西游记》《天鹅湖》等。江苏在对杂技剧的创作中也在不断探索、努力实践，创作了一批优秀的杂剧剧目，有些方面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如《渡江侦察记》《金箍棒》《小桥流水人家》等，这些作品不仅保留了传统杂技的技、力和速度的优势和成就，而且还充满了现代的创作思想和作为杂技剧的创新理念。

杂技剧《渡江侦察记》

体用并进

通过以上的论述可以看到，体是杂技的核心部分，是体现杂技存在的重要核心价值，是震撼人心、打动观众、赢得尊重的根本来源。然而，唯有技是远远不够的，她只是杂技艺术的核心基础和立身之本，要想让杂技朝着更广、更深的方向发展并走向现代，她必须要有文化的加入，这就是作为艺术体用的丰富和深入。纵观中国传统艺术不管是书法在魏晋时期的自觉，还是唐代之后绘画的写意性增加，都是文化的浸染以及文人的参与，也就是现代所谓的审美自觉，唯此才能成为了一门现代意义上的书画艺术，昆曲和京剧也是如此，也是在文人的参与下走到了现在、走向了辉煌，成为中华艺术的重要代表。所以，杂技只有体用并举才能成为现代意义上的艺术，才有无限的生命力和发展空间，也是精品创作的方向和前提。杂技之体，是为技，杂技之用，成为艺，只有体用兼备、体用交融、体用相别，才能既保持杂技的独特价值又能与时俱进，实现杂技的现代性转化，让古老的杂技艺术焕发新的生命，创作出超越前人的精品力作。

杂技剧《小桥 流水 人家》

作者简介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江苏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一级美术师。江苏省人民政府授予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江苏省委宣传部首批紫金文化艺术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