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人的端阳，必不可少的仪式感

榴花繁复，碧艾香蒲

又是一年端午佳节。作为中国首个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统节日，时至今日，端午在无锡依然浸润着浓郁的仪式感。从舌尖的 “咸圆子” 到水面的龙舟竞渡，无锡这座江南古城用烟火气勾勒着岁月里的节俗记忆。

一只“咸圆子”的仪式感

对无锡人而言，端午的仪式感首先是从称谓开始的。无锡人习惯称端午为“端阳”。“端阳”之说实则由来已久。古人常把“午时”当作“阳辰”，故端午又有“端阳”之称。

端午节当天，无锡人的节日仪式感是从家门口悬挂的一束艾草、菖蒲开始的。早上逛菜场为端阳家宴采购食材时，在地摊上几块钱随手买上一把挂在家门口，辟邪驱虫，满满的节日气氛就出来了。这些植物大多含有芳香和辛辣气味，有解毒防瘟功效。

粽子和咸鸭蛋是端午佳节仪式感的象征。无锡人把咸鸭蛋叫作“咸圆子”，关于咸圆子的由来，宋代朱翌在其 《猗觉寮杂记》中记曰：“南人以盐收鸭子曰咸丸子。”

今时今日，这一只粽子、一只咸鸭蛋已经是生产车间流水线上的产物，今天已经很少有机会感受亲自动手的乐趣了。倘若在以前，端阳前两三天，老街小巷，街坊邻里的家庭主妇们就得忙碌开来，淘糯米、浸粽箬、赤豆、剥豆瓣，裹粽煮粽。大火煮沸，文火慢煨几个小时后，便是满城粽香扑鼻了。

裹粽子最是考验家庭主妇的功力，水平高低说到底全凭经验。无锡人自家裹的粽子以小脚粽最为常见，高手能裹出三角粽、四角粽等各种花样，品种以赤豆粽、白米粽、豆瓣粽、肉粽最为常见。

评价一只手裹粽子品质的优劣，主要有三个标准：一是用粽箬少，二是外观整齐养眼，三是煮后瓷实不散耐放。以前冰箱尚未普及时，粽子要是裹得不好，一煮便散，那就成了无锡人口中的“懒婆粽”，这种粽子放不长，很容易发馊。

煮粽子的时候，照例是要放咸蛋同煮的。老人们说，这样煮出来的咸鸭蛋会自带粽箬的天然香气。吃粽子也有讲究。比如肉粽这类荤粽，自然是趁热吃最佳，但若是白米粽、赤豆粽、豆瓣粽这类素粽，懂吃的人都知道，煮后须得待其凉透，再醮上白糖，美美地咬上一口，晶莹剔透弹性十足，方可称得上端阳粽子的至美味道。

一只“龙舟”的竞渡史

端阳，因为没有祭祖上供的繁琐，故又有“人节”之说。这天，最为隆重的一顿中饭称“昼饭”。端午节多在五六月间，此时的江南即将或已经进入梅雨季，湿热环境成为蚊蝇孳生和细菌繁殖的温床。在吃昼饭前，孩子们的额头上要用桃叶蘸着雄黄酒写一个“王”字，有避鬼邪保佑之意；大人们则会喝雄黄酒，食“五黄”，以防疫袪病。“五黄”即黄鱼、黄鳝、黄瓜、咸蛋黄和黄豆芽。而在无锡的大小戏院，不论是哪个剧种，都会有应景的《白蛇传》上演。

当然，端阳最闹猛的当属“龙舟竞渡”。自古以来就被视为无锡地区的一大盛事。当年无锡人看龙船的热闹场面，用“倾城而出”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明清时期至民国年间，无锡赛龙舟主要是争“朝拜第一”，即由寺庙牵头，各地方乡绅筹措资金、组织人力，把各自地方上的“庙老爷”请到龙船上。龙舟集中于龙船浜，经黄埠墩，向惠山浜进发，至终点龙头下后，抬上“老爷”，向惠山寺东岳圣帝进香朝拜。第一名者即争着“头炷香”资格。为了比赛能拔得头筹，每年四月下旬就要开始做准备，参赛的龙舟分别在各水路操练。

龙舟一般由专业的造船手工业主特别制作，有白龙、黄龙、乌龙、绿龙等多种。当年乾隆南巡时，为迎送乾隆，无锡城南羊腰湾船厂邵姓祖辈曾精心打造过一只“绿龙”，船长四丈五尺，最宽处达一丈二尺，高四层，上面插满彩旗和锦旗，结构十分精巧，龙头、龙尾皆以香樟木雕刻而成。龙舟以桨代橹，左右船舷各五支。这条龙船自诞生到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的150年间，由于养护得当，保存完整，它也因此成为无锡参加龙舟竞渡次数最多的龙舟。

羊腰湾船厂打造的龙舟“绿龙”

无锡城区的龙舟竞渡主要在古运河黄埠墩附近，那里河面开阔、水流湍急，原是古芙蓉湖的一部分，自古一直是无锡地区龙船的比赛地点，所以又称“蓉湖竞渡”。竞渡时，全城龙舟汇聚于此，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每艘龙舟上有16至20名划手，分坐左右船舷，各执一桨，待发令枪声响，木桨齐齐奋力击水，蔚为壮观。明代文人王永积在其所著《锡山景物略》中谓之，赛龙船之日可谓人山人海，“陆则沿塘排列，如堵如屏，可四五层，有面无身；水则自酒船以及田船，互相击撞，水为不流”。无锡著名民间艺人阿炳创作的琵琶曲《龙船》，也生动表达了端午节龙舟竞渡的热闹场面。

龙舟竞渡之后，这些龙舟会被沉入龙船浜，以防开裂，待来年端午出水整修后再用。“龙船浜”的名字就是因置放龙船而得名的。

除了黄埠墩，荡口的鹅湖是无锡的另一处龙舟竞渡胜地。每至端午，四乡八邻都会赶来围观，也是十分热闹。

“蓉湖竞渡”的盛况定格在了1937年日寇侵华之时。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期，无锡红旗造船厂设计制造了集餐饮、娱乐为一体的“春秋”号仿古龙舟。“春秋”号雕梁画栋，内设龙椅，极其豪华，只是此时的龙舟已经失去了竞渡的功能和意义。

幸而，今日的滨湖鼋头渚附近水面，即将上演一次精彩绝伦的龙舟竞渡，市民游客对盛况充满期待。

不可否认，就像“春秋”号龙舟一样，与往昔相比，今天的端午已经失去了很多原汁原味的老味道。不管是端午也好、中秋、春节也罢，很多时候，我们并不会纠结节日本身的传承与发展，节日本身承载更多的，是生活中的我们需要这种仪式感，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时刻与其他时刻不同。